沧晗CangHan

The Heroic Poetry Of Death
赫罗伊克消亡篇

03.
生存对于他来说向来是一个复杂而持续的问题。当童年的他还只能盯着壁橱顶昏黄的灯泡发呆时，他便想过这个艰涩的谜题。那时死亡对他来说只是姨妈一家电视里传来的讣告，虽然那样活着也没有任何意思，然而哈利还不想放弃来之不易的呼吸；自从进入霍格沃兹以后，他的世界充满了快乐，原本看似遥远的零食、宠物与朋友也变得触手可及，只是每学期他都得面对一个随时要害他的疯子。可他对此并没有任何遗憾，他拥有老师与朋友的支持，甚至收获了意外的亲人，即使是黑魔王的死亡威胁也无法令他伤心。
但最近他再次遭遇了危机。
第一次直面熟人被谋杀，恶鬼又在他面前降临人间。自己就像正站在刀锋上跳舞，随时都可能跌落深渊；还有无意识之中发现的那个陌生房间，那个该死的冠冕，以及那番搅乱心力的话语……自从他在地板上苏醒、眼镜正摔落在身边时，他便挣扎在泥潭中。他将冠冕扔到了杂物之山的另一头，像是发泄一般，然后逃跑似的拔腿离开了那神秘的巢穴。
在离开学校那日的上午，邓布利多在寝室里找到了他。银发老巫师和蔼地帮他收拾乱糟糟的书和衣服，手上的白色魔杖优雅地挥舞着。
“你看起来心事重重。”在发现哈利心不在焉的状态后，校长及时停止了原本的玩笑，明亮的蓝眼睛从半圆的镜片后面看向他询问道。
“我还在想墓地的事，教授。”哈利犹疑地解释道，与此同时脑海里却旋转着里德尔的蛊惑，他烦躁地甩了甩脑袋，“以及我还是不明白：我为何会一直做那些梦？”
邓布利多充满疲态地叹了一口气，他撩了撩淡紫色的袍子，坐到了原本属于罗恩、现在搬空后只剩床垫的床上。“我认为死亡会让大多数人都耿耿于怀，毕竟我们都是普通人。但听我一句忠告吧，孩子，我不希望你陷入悔恨或者内疚的泥淖中，你会被这些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猛兽撕碎的。”
哈利张了张嘴，然而话到嘴边却什么都吐不出来，此时他开始后悔自己的笨嘴笨舌，以至于无法向他最为敬爱的师长倾诉自己如今的苦闷。当然，疑虑就像乌云一般笼罩在他的心田上，在渴求交流的同时，男孩也心存防备。
“我是说，先生，”他鼓起勇气，努力使自己的眼神在那剖析的目光下不做动摇，“如果我和伏地魔之间的联系强大到足够令其获益，假设吧，我的意思是——我感觉自己已经被他感染了，我太害怕即使我死了也无法战胜他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小，逻辑也开始错乱。邓布利多先是严肃地朝他投来审视的眼光，但最终在目睹男孩的窘态后转变为一声无奈叹息。他苍老的面颊一瞬间脱去了力量，神态也带上了微妙的怜悯，那双向来力透纸背的蓝眼睛移开了视线。他看上去并不再是个受人推崇的师长，而像个漂泊无归的孩子。
“胡思乱想也不利于心灵恢复，哈利。你还如此年轻与善良，我向你保证，我会尽可能地保护你。如果注定要牺牲谁的话，我情愿死神还能看得上我那衰老的灵魂。”

但最终他也没有向邓布利多提起冠冕。
多么愚蠢，多么脆弱，他是如此轻易地就被汤姆·里德尔埋下了猜忌的种子，以至于包庇了那残杀过千万无辜生命的血统歧视者。哈利在开往伦敦的特快上就闷闷不乐了一整天，再将一千加隆的奖金送给双胞胎兄弟之后，便进入了沉思。罗恩还着迷于双胞胎发明的个人对战桌面游戏之中，并没有察觉到他好哥们儿的苦恼；只有赫敏一路上牵着他的手。她姐妹一般无声的安慰就像夏日骄阳下拂面的清风，吹灭了胸膛里燃烧的愠火，使他在与魔法世界告别之前，心里就好受了许多。
他在姨夫的骂骂咧咧中将行李和猫头鹰笼子塞入汽车，哈利坐在后座上听着那似乎没有尽头的抱怨，再次陷入了低沉之中。但是现实的挫折使他没太多的心思放在前些天的遭遇上，这或许是回到麻瓜界的一点好处，在将东西按德思礼一家的要求锁好之后，他回到最小的房间便精疲力尽地进入无梦的安眠中。

可是这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，噩梦再次朝他不断涌来，男孩挣扎在每一个凌晨的黑暗里，在尖叫与汗水中醒来。有时候他的喊声甚至会把沉眠如死猪一般的德思礼一家吵醒，起初他的姨夫只是愤怒地拿拳头砸门，但在听清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之后，大象一般庞大的中年男人决定把他的房门换成带隔音效果的。达利会像个智障巨婴一般模仿他的话语，“塞德里克”、“别杀他”和“妈妈”成为他最常怪叫的词汇。
这个夏天对于哈利来说是难熬的，他拼命地写信，给赫敏，给罗恩，还有他最渴望见到的教父。对于小天狼星，除了那个冠冕以外，他几乎吐露了所有的忧虑和隐秘：亲爱的西里斯，我又做噩梦了，塞德里克的死亡可能是我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愧疚……那个恶魔不打算放过我，今晚我又在夜里惊醒。我可以看见那蛇一般的骷髅脸，他总在我的梦里。我很害怕……谋杀接着谋杀，不仅仅是过去，还有正在发生的；梦里我似乎变成了他，西里斯，我再不是旁观者了。我恐怕自己就是他……亲爱的教父，为什么你们都不回我呢？我是如此绝望又渴望地见到你。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，我需要你！
然而所有的音讯都石沉大海，他的朋友们似乎都将他遗忘，连同给邓布利多的信件都没有任何回复。只是此刻他已经开始习惯噩梦了，虽然不能使用魔杖，但他会在噩梦开始的瞬间强迫自己醒来，然后又进入下一个浅眠。缺少睡眠和阳光使他变得苍白而单薄，瘦的只剩下巴掌大的脸散发着憔悴的青色。每一天德思礼夫妇只在傍晚人烟稀少的时候将他放出去，然后必须在晚饭以前准时回来，否则他会失去那点连达利的量三分之一都不到的晚餐。可他并不觉得饿，这无所事事的白日生活和毫无期待的夜晚令他丧失了所有的活力，唯一的盼头就是放风的时刻了。那是他在这平庸、苍白又枯槁的假日里所剩无几的自由。
他常常去孩子们集聚的小“游乐场”，坐在秋千上看着大大小小被眷顾的生命在草地上奔跑嬉戏，他仿佛回到了霍格沃兹。那才是夏日该拥有的活力，而他这个穿着堂兄被洗脱色的二手衣，像只昼伏夜行的孤魂野鬼一样的“生物”，是这片区域的另类。
他羡慕着这些孩子，不管贫穷或富足，他们总有可以回去的家。而他没有，他的家早已被夺走，褪去那些来自于父母之死的荣光，哈利·波特只不过是个从幼年便寄宿于异乡的怪人。从胸骨里传来的孤独感刺痛了心脏，和大脑里集结的惶恐不安一起攻击着旧日建立的理论；他尝试着修复局面，只是痛苦挠心，像猛兽般撕裂。
但是命运从不让他有一瞬间好过，只会让境遇更坏。在一个接近暑假末尾的八月中旬，他和达利产生了无可调和的冲突。在游乐场上，众目睽睽之下，他掏出了魔杖。那些狐朋狗友对这根小木棍发出哄笑，只有见识过它威力的肥猪骤然僵直了身体。
“别让我再在你的臭嘴里听到‘塞德里克’的名字。”
他愤怒的命令道，休憩了一个假日的绿色火焰重新回到那双瑛绿色的眼睛里，即使在脏兮兮的镜片阻挡下，哈利爆发的威势也让他们停下了嘲笑。但在所有人还未搞明白情况之前，一股寒气袭击了每个人的脊背，哈利的熟悉的冰寒下拔腿就跑。
该死，麻瓜的世界里怎么会有摄魂怪呢？

（这章汤姆没出场，不过有哈总就好。）